2020年9月11日下午，“东南艺术·至善讲坛”高端学术系列讲座第十一期顺利举办。本期主讲嘉宾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，“符号学-传媒学研究所”所长赵毅衡老师，讲座题目为《符号美学的几个出发点》。
【 开 场 介 绍 】
龙迪勇 教授
讲座伊始，由本期讲座主持人、东南大学艺术学院院长龙迪勇教授对赵毅衡教授做简要介绍。赵毅衡教授在符号学、叙事学、比较文学、比较艺术学这几个相关领域都取得了非常重大的成就，是国内符号学界、叙事学界泰斗式的人物。赵老师的代表性著作有比较文学领域的《远游的诗神》；在叙事学方面著作较多，80年代出版《苦恼的叙述者》、《当说着者被说的时候》；符号学方面出版了系列著作，其中大家比较熟悉的《符号学的原理与推演》。赵老师不仅能做学术，而且还能进行创作，写了很多小说，可称作一位奇人。总之，赵老师是一位在符号、叙事学等几个领域都具有开拓性贡献的学者。
【 讲 座 内 容 】
赵毅衡教授
讲座正式开始，赵毅衡教授总括本场讲座主要从四个方面展开论述，最终给艺术一个定义。一、何为符号？何为符号学？何为符号美学？符号是被认为携带着意义的感知。符号学就是意义学。美学就是艺术研究。为什么可以从符号学研究美学（艺术学）？因为艺术是有意义的。人活在世界上，意义就是人和世界的关联。梅洛-庞蒂认为：“意义就是世界中的关联关系，而人就是‘关系的扭结’”。艺术品是可感知的很多因素的结合体，这个结合体就是艺术文本，艺术文本是个符号文本，因此艺术是有意义的。并且这个意义是可解释、可分析的。艺术具有意义的功能，成为通过符号学对美学进行研究的出发点。
二、“物-符号-艺术品”三联滑动。三联滑动主要用来解释艺术如何产生。三联体来自于“使用物-符号”二联体。“物使用性”与“实际符号意义”不同。“物使用性”指物作为工具武器来使用。比如一辆车，它具有载人代步，物的功用。但当它被用作接亲“花轿”时，就突显出品牌的符号意义。物什么时候能够变成艺术品，需要通过“使用物-实用意义符号-艺术符号”三联体滑动来实现。如杜尚的小便池，一旦使用它就是物；如果不使用把它放在男洗手间门口，就作为实用指示符号；如果把它放在美术馆中，这时候它就是艺术品，因为它既不能用，又不能指示任何东西。赵老师指出三联体也可以反向滑动，破坏它的艺术性，只要被使用就可以。
三、展示与伴随文本。赵老师指出，为什么三联体滑动到最后可以成为艺术，这个“文化魔术”主要靠展示，而展示又依靠伴随文本的显示。“文化魔术”可以将垃圾变成艺术品，要成为艺术品需要展示，即使一定的文化机构把此件东西当作艺术品“展示”给观者。英国著名艺术家Tracy Ermin的作品《My Bed》和中国艺术家徐冰的作品《凤凰》共同向观者证明垃圾和艺术只有一墙之隔，这个隔就是展示。展示给符号带上艺术意图。著名的符号学家、作家艾柯在《美的历史》中介绍现成艺术：“这些事物一旦被挑选、聚焦，呈现在我们注意力之前，就有了美学意义，仿佛受到一位作者之手操纵。”这里艺术家起到的作用远远低于展示的意义。展示文化模式靠伴随文本显示出来。伴随文本是三联体滑向艺术之间的最后的一个“文化魔术”。
四、艺术的意义。首先，赵老师提到为什么艺术要定义？主要存在精神与实际两方面原因。然后，谈到艺术定义具有困难性。主要原因在于当代艺术一再突破传统的艺术边界。之后，讲到关于艺术意义的论辩。意图主义与程序主义都存在自身的缺陷，功能主义是较为客观的选择。最后，谈到如何寻找艺术的意义。
“美感（或愉悦）功能说”已被过多的反例推翻；关于“情感功能说”，艺术不能定义为感情动人，这一点已经得到公认；“崇高说”又很难为先锋艺术和工艺美术辩护；“文本形式论”虽是最早的形式论，但形象是许多符号的共同特征，形象远远不是艺术的排他性特征，因此艺术的本质并不在形象；“有意味的形式”最接近艺术的意义，但并未明确是哪种意味，并且任何文本都是有意味的。以上的分析无法找到艺术的意义，就此赵毅衡教授提出自己的观点，从“超脱说”（beyondness）中寻找艺术的意义。
最后，讲到艺术的定义。赵老师从“超脱说”的视角对艺术进行定义。超脱与人的庸常相反，且成为对立。马克思论述了艺术超脱感的三要素：艺术性是接收者的一种“感觉”；“形式”是其来源；而这种感觉是在庸常实际生活中感受不到的“人的本质力量”。马克思还说：“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。对艺术的感悟，是人类在文化史中发展出来的能力”。这是本文讨论“超脱性”的支柱之一。超脱性与平常，构成了艺术符号“标出性”。标出性是任何二元对立中比较少用的一项所特有的品质。因此，文本的标出性就是艺术性。艺术是形式的超脱（beyondness），不需要超越（transcendence）的神秘感。
最终赵毅衡教授提出艺术的定义：艺术性是籍形式使接收者达到脱离庸常的超脱感的符号文本品格。对于这个定义，赵老师欢迎广大学者继续通过多种方式与他交流。
【 互 动 环 节 】
Q
远山：文学中的现实主义创作，算不算超脱？特别是当前还有非虚构写作，算超脱吗？
A
赵毅衡教授：现实主义创作，实际上是很能够使我们感到超脱的。现实主义的口号是来自生活、源于生活、高于生活。高于生活指唯物主义历史观更深入更准确。这就可以使相当一部分人感到超脱。超脱不是唯心主义，而是接收者得到的超脱感觉。非虚构作品的接收者很可能达到这种超脱感。现实作品并不直接反映庸常，它是提高。
Q
黄婉蓄：您认为舞蹈艺术中使用道具表现的舞蹈，是否是物的符号和“舞”的符号相结合的一种复合符号呢？如何解读这种符号的意义呢？
A
赵毅衡教授：舞蹈是一个跨媒介的复合文本，包括音乐、舞姿、各种舞台造型、道具等。这种复合文本要合起来读，单个元素称作符号不称作文本。“道具”是不是符号，只要表达意义就是符号。舞台上所有的一切都表达意义，因此都是符号。那么这些意义有没有超脱性，这里我们谈文本的超脱意义，并没有谈媒介或文本中每个元素有没有超脱意义，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。比如舞台上舞者手里拿的扇子是不是艺术，主要看是相对于舞蹈的观众，还是相对于舞者来说，主要看接收者是谁，才谈这个问题。
Q
乔柯：这种定义会不会有一种使定义滑向评价的危险？因为假设一件艺术品失败了，没有达成超脱感，那么它在一般意义上还是艺术品，只不过是蹩脚的艺术品。
A
赵毅衡教授：你的实际问题是艺术性有没有高低之分。程度问题应当是有的，在观看艺术品时，面对不同的对象会有强弱不同的超脱感。但是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规律，我到现在还有完全想透，还在继续思考。宗教的超越性有程度的区别，艺术的超脱性也应有区别。主要看它跟庸常的对比强度如何，跟庸常对比强度大，体现的艺术性就强，反之艺术性就弱。
Q
龙迪勇老师：赵老师最后我要请教您一个问题，这是在长期的研究中使我困惑也是索绪尔困惑的问题，就是语言符号与艺术符号（非语言符号）之间有哪些最本质的特点？
A
赵毅衡教授：语言符号我们称它为二级符号，要用它解释出一个东西来，而不像其它艺术几乎是透明的，能直观的看到对象。语言整个体系都是要我们另做二次解读的，直接指向对象的只有一些象声词。这叫做符用理据性，理据性本身在语言中不是自然存在的，它是规约的、从众的是二级符号。艺术一般是一级符号，语言艺术是二级符号艺术。
讲座总结
讲座最后，龙迪勇教授谈到他对赵毅衡老师讲座的几点感受：1、体现了一种知识的广博和信息的丰富。讲座中赵老师首先介绍了符号、艺术等相关定义，接着处理了关于艺术符号问题的种种方案，最后通过分析各种主义，提出了自己关于艺术的看法，可谓知识非常密集。2、历史与逻辑的高度统一。赵老师在解决问题时，不仅回顾历史同时也有自己的逻辑性。在介绍别人方案的同时也给出自己的观点，并最终给出自己关于艺术的定义。3、理论的阐释跟作品分析的高度融合。赵老师总体来说是在探讨一个非常具有理论性的问题，但他也列举了诸如杜尚的《泉》和英国艺术家Tracy Ermin的《My Bed》等很多当代艺术的实例，这两方面结合的非常好。4、传统与创新的结合。艺术要作一个定义，一向比较麻烦，可能有一部分人同意，但也可能有相当多的人不同意。关于艺术的定义，赵老师回顾了很多理论家的观点，但最终他提出通过“超脱说”来建构艺术的定义。讲座很有启发性，最后再次感谢赵老师给我们做这么精彩的讲座。
撰文 | 王研霞
审核|姚瑶老师熊海洋老师
排版 | 张姝刘莲方天